“糊涂家长的钱最好骗”，这句话被“能人”钱红的经历印证了。她于2006年在南京某高校制造的一场招生骗局，改变了400多名高考考生的人生轨迹。如今，钱红已受到了法律惩罚，1800万巨款也在近日足额发还给了受害人。但考生们拿到金钱的同时失去的却是金钱换不来的时光。
□本报记者 张羽馨 本报通讯员 南中宣
奇怪的人潮
2006年8月19日，南京市浦口区珠江镇（现已更名江浦街道）， 几乎一夜之间，全镇的大街小巷，忽然涌入大批拎着行李、领着高中生模样的孩子、说不同方言的外地家长。镇上大小宾馆、旅馆旅社一时间全部爆满。
让当地居民奇怪的是，这些连夜投店的外乡人，明明神色焦灼，却既不着急出门，也不互相打听，只以家庭为单位，关起房门来回踱步。即使被人问起来此地的原因，他们也只简单回答：“送孩子来上大学的，正等学校的报名通知呢。”若还被追问“来上什么学，要交多少钱”之类的问题，家长们要么好似没听见，要么推脱说：“孩子的事，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来读书的。”
送孩子上学却不去学校，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对家长而言，这种等待有长有短，有时电话打来没多久，就会有一个胸前佩着大学校徽的男子过来，先把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家长，但看过后又会马上收回，然后才让家长和学生带着行李跟他走。也有要一直等到深夜甚至凌晨，送录取通知书的人才会来的。
8月21日，这股突然涌入的人潮又突然退去。人潮中，已踏上返回济南列车的家长陈志，突然接到女儿带着哭腔的电话：“学校刚才给我们开大会，说我们这批是自考生，不可能转普通本科。我们和学校都被骗了……”
陈志当时就懵了，唯一的想法是：“这怎么可能呢！”两个月前，为了让高考成绩只有420多分（当时总分750分）的女儿有学上，陈志托关系辗转找到了当地一所培训学校的校长。校长介绍：“武汉有家邦博教育咨询公司，能帮低分考生上南京的二本，专业不错，但要交5万元。”见陈志有些犹豫，校长又说，“可以先交5000元在网上查录取信息，查到你女儿的名字了，再交剩下的4.5万元。”陈志照办了，8月1日这天，在南京这所高校的官方网站中，亲眼看到女儿已被录取的名字，才确信无疑地补足了4.5万元。学校的网站肯定不是假的，再说到旅社带自己去报名的老师，也把盖着学校公章的录取通知书给自己看过，甚至还指着录取通知书编号末尾的“PB”字母，告诉自己，字母代表“普通本科”。陈志这才放心地交足了一年4000多元的学费，将女儿留在学校。
中介公司捣的鬼
8月23日，陈志回到了珠江镇，和众多接到同样电话赶回来的家长一起，仔细研读了学校贴在报名现场的告示：本校2006年普通本科录取早已全部结束，不可能再由个人或中介机构代办“高额交费降分录取”……现在招收的是自考生，除每年4800元的学费，不需任何所谓的赞助费、公关费、人情费、点录费等……自考生不可能转为普通本科生……学校已发现不法分子利用本校自考招生，骗取学生和家长高额费用……校方已经报案，请向中介交纳费用的家长，立即向校方或公安机关报案。
事实上，早在8月21日，该高校就向浦口区警方报案，称学校在自考生报名现场，发现有家名为“邦博教育”的中介公司，以“普通二本点招”的名义，向每位学生家长收取最少5万元最多11万元的钱财，估计受骗学生有四五百人之多。校方已紧急停止报名。
警方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涉案金额过千万元的招生诈骗案。于是一边派人将事情败露后已逃回武汉的“邦博教育”负责人钱红带回南京，一边派出警力，长途奔袭4000多公里，跑遍四个省份30多家银行，将已被“邦博教育”转移出的1500万余元涉案款全部冻结、扣押。事实上，也多亏了这笔被及时控制的巨款，才使此案日后的圆满解决有了可能。
自考忽悠二本
2006年5月，钱红与两位合伙人共出资10万元，注册了一家教育中介机构——“邦博公司”。随后辗转找到南京某高校负责二级学院招生的负责人，拿到了为该学院招收600名“特色”自考生的“总代理”。
搞过多年高考招生业务的钱红知道，因为考生、家长不感兴趣，自考生的招生业务一向不好做，就与其他两个合伙人商定，对外宣传时，将原本的“四年制特色自考”包装成“本科四年，特色专业”，更通过网络、短信大量发布 “南京市某二本学校招收普通本科、教育部网上注册的学生，要交5万元费用”的消息。
这样的宣传吸引了全国各地50多个中介的目光，纷纷甘当钱红等人的下线，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拉来生源。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钱红收到下线发来的“意向名单”，就超过了1300余人。
为了消除家长的顾虑、尽快交钱，他们又想出“交5000元定金就能在学校网站上查到录取信息”的招儿。但“自考生”是不可能查到“录取信息”的。
钱红找到了当初让自己成为“总代理”的二级学院招生负责人，请他“配合”，设法让那个伪造的录取查询系统在校网上挂两天。招生负责人早就“拿人手短”，自然极力配合。
8月1日、2日假系统上网的那两天，钱红等人通知交了5000元定金的家长集体查询。之后的3天内，便陆续有400多名学生的余款汇入了钱红等人的个人账户，共计1800余万元。为了让骗局更逼真，他们还在那位招生负责人提供的盖了学校公章的空白录取通知书上打上“PB” 标注，（意思是“普本”），同时又加盖刻有“本校是教育部批准的具有高等学历教育招生资格的普通高等学校”的公章。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避免家长在报名现场交流后，产生怀疑，钱红等人还为每位家长制作了一份内容十分详细的《报到特别注意事项》：为了学生正常入学，家长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直接到指定地点报到，切记不要到处乱问乱打听，更不能提及钱的事；报到时，如果有人问来上什么性质的学，学生一定要拒绝回答，或者说“不知道，反正是报到读书”；到南京以后，先找地方住下，不要到学校或者在学校转悠，避免学生和家长在学校起哄。
如此周密的安排，最终还是因为钱红的贪心而露馅。尽管协议上写明的招生人数为600人，但巨大的利益却让她不甘心放走剩下的700多名有意向者，便打算分两批进行。谁知有的下级中介通知有误，导致很多已经把钱交给中介的学生，来报名却找不到名字。气愤的家长去找学校理论，两边一碰头，钱红的骗局就这样被揭穿了。
法院审理后认为，钱红等人，在以“邦博教育”的名义为南京某高校代理招收“特色”自考生的过程中，故意隐瞒“特色”自考生，用“普通本科”等虚假信息进行宣传、虚假链接查询录取网页，以指标费、操作费等名义骗取二级中介及学生钱款共计人民币1800余万元，属于“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构成诈骗罪。最终，钱红等人分别获刑13年至15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7万元至10万元。此外，那个“二级学院招生负责人”也因受贿、挪用公款两项罪名，被判入狱6年。
来源：江苏法制报
